第九章 一别如雨（1 / 1）

洛阳城，政务殿。

一石激起风浪。

掌控三万氏族军力实权的上将军表态迎合，翟、苏二人登时没了脾气。

言清看着杨谅，点头轻声道：“宋国是急着打那种一锤定音大胜仗的一方，一点点耗掉麻秋的耐心就可以了。所以不管杨恽守不守得住，都得守，哪怕用上卫戍王城的那支戒卫营。”

杨彪、杨谅二人悄悄点头，静等下文。

这是言清第一次在边防攻伐事务上表现出一种无需置疑的强硬姿态，却与二人心中筹划不谋而合。

言清又说道：“还有，魏国需要新生力量，这一点我安排了言桢叔父即日开府募兵，至于后继的将官人选，诸位有何看法？”

“自家氏族里新出了个庄孔不错，安庚也不错，还有就是言诺、言虎这些，但是尚需历练，有待考究。”

言清认同了杨谅的说法，轻声道：“还有吗？”

杨谅摇了摇头。

言清又望向了一直寡言的老人。

老人抬眸，当即正色道：“老臣举荐一人，他可保全我大魏国土，并可率军东出，与麻秋一较高下。”

言清双目炯炯，“何人能得相国如此称赞？”

“蒲州高沛，凭借其骁勇，雄霸河东，吞吐七泽，守关九州，当无人能及。王上仅需派遣使者北渡黄河，以上将之位许之，邀其入魏，则我邦国尚有一丝转机。”

“我以为不可，”翟璜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道：“那高沛是高怀之子，他父子二人数十年前曾在晋阳城刘琨帐下为将，本已是汉人出身，又是晋朝旧将余孽，我信不得。”

这一言，惹得众臣一阵应和。

北方战事连绵，自五胡入侵，晋室衣冠南渡后，胡人的天下里，汉人或逃或避，或被养为奴隶，惨遭大肆屠戮。整个胡人政权里除言魏外无不对汉人采取压迫政策，也基于此，羯、匈奴、鲜卑、氐四族无不对丁零族子弟愤恨于心。言魏政权下，统治者虽对汉人采取宽容政策，但十余年来，除杨彪一家得赐厚遇外，就再没有汉人受用了。

也正于此，想要再打破常规，势必难上加难。

杨彪依旧平静，“那敢问尚书大人，眼下是邦国利益为重，还是民俗规矩为先呢？”

“自然是邦国利益为重，但高沛此人，绝不可用。”翟璜不假思索地答道。

“若不用高沛，你能解此危局？”杨彪眼神转过一个个丁零族高位的脸庞，“你？是你？还是你呢？”

翟璜被他压的说不出话来，只好把头扭了过去。

杨彪又大言时局一番，末了，他于阶前肃然拱手，道：“国已式微，别无他计。若是迟了，老臣怕洛阳东境防线尽失，则国危矣。”

“就依相国所言，一切事宜就由丞相了。”言清轻轻言道。

殿上群臣四散。

二杨站立阶下。

言清闭上眼睛，放缓呼吸，“我自太白山归来时，正赶上河东河西战事，只听说铁弗匈奴的种都被赵国屠尽了，河东也是困顿之局，不知二位，此事有几分把握？”

杨谅欲言又止。杨彪死死盯着言清，很快说道：“三分。”

言清没有说话，反而是杨彪继续说道：“河东战事的主将是方杰麾下的谷勒，此人颇有些名声，周旋起来不是件易事。杨将军的兵将不能动，魏国各关口要地急需驻防维稳，同时为防止走漏消息，就只能派老臣的府兵去，杨宏带队，配合王上的一些人马，见招拆招，或有成效。”

言清深呼吸一口气，苦涩道：“围局中救人，难如登天。不过凑巧了这场雪，让我们可以在他们想不到的时机做成这件事，人手方面，我派十六骑暗中护卫，说客方面，可有人选？”

“这个老臣自有办法。”

“如此，便有劳相国了。”

二杨拱手缓缓退去。

当晚，相国府。

六出飞花新落，瓦下谁忙。

背靠农工坊的相国府是离王宫最远的一座府邸，以至于杨彪一路赶回，还是淋了一身落雪。一入府门，次子杨宏撑伞接入，未及更衣，杨彪便问道：“昕儿在哪儿？我有事找她。”

“哦，她有朋友来了，在书苑一起谈天呢。”

“朋友？”杨彪轻声道，“那我去书苑找她。”在长廊里步行了少时，杨彪即到了书苑之前，苑中烛火飘摇，偶有笑声传来，顷之，却又是一首诗应景而吟：

雨落隔岸，河过忘川

落花人独立，微雨燕双飞

风流云散，一别如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