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（1 / 2）

正巧碰上小暑，周酿没出海，却还是来到了海边。

“去吧。”她把昨天的小海龟放在靠海的沙滩上，小海龟恢复得差不多，寻着浪花入水。没有了藤壶的负重，游起来也轻便了不少。没一会，它就钻进海里漂远了。

周酿呆呆望着远去的海龟，她忘不掉今天是什么日子。六年前，她就是在这片海上，亲手送妈妈沉于海底，归于宁静。

她是妈妈和姥姥带大的孩子，妈妈得病以后，周酿便和她一起回了海镇。她最后的愿望，是回到家乡，回到那个可以治愈一切伤痛，抚平所有不堪的海边小镇。听着海鸥的叫声，嗅着湿咸的海风陷入长眠，最后化作一捧海沙，落入海底深处。

那是她高考结束的暑假，周酿记得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。回学校填报志愿时，她毅然选择了海洋科学，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回到这里，陪着姥姥和妈妈，渡过余下漫长的岁月。

从那以后，每年的今天，她都会来到这里，独自在海边呆上一会。海风携来安谧和抚慰，听着海浪击打在礁石上的声音，周酿渐渐平静下思绪。

…

“老师，咱们都在这等了好半天了，没看到任何有白海豚出没的迹象，要不还是回去吧。”袁锦年看着雕塑一般的男人，试探着出言问道。

“再等等。”江砌望向远处平静的海面，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。

白海豚本就罕见，海域的广阔让它的出没变得更为随机。师父潜心海洋，为了找到白海豚的踪迹都快变成望夫石了，这种科研精神实在是令他敬佩，他要向师父学习！

袁锦年在江砌和海面上来回看，确定了他盯着的位置后有样学样。

又过了半个钟头，像是确认了什么人不会出现似的，江砌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，下令返航。

“昨天就是在这，师父为了救我也跟着跳到海里，然后被一个美人鱼姐姐救了上来。”有几个实习生在给上一个任务收尾，今天才赶到海镇。袁锦年绘声绘色地向他们描述江砌昨天的壮举。

“美人鱼姐姐？”许彤不解。

“对，她好漂亮！太可惜了，昨天你们没看见，和电影里美人鱼救王子的场景完美重合。”

“什么人鱼王子的，你动画片看多了吧。”许彤以为他睡傻了，摸了摸袁锦年的额头，发现温度一切正常。

“没有！不信你问师父！周酿姐姐眼睛大大的，脸小小的，头发还是卷的，和小美人鱼一模一样！”

“……”就不该指望一个直男嘴里吐出什么高级的形容词来，许彤没再理会他。

靠岸之后，江砌让学生们先回住处，他准备独自去海边吹吹风。

海洋广阔，一眼望不到边界。海的尽头与天相连，蔚蓝和湛蓝融成浑然，构成整块画布上最为玄妙的笔触。沙滩也没有终点，金色一路蔓延，绘出整片质感柔软的毯。

沿着海岸线踱步，江砌不知不觉走到一片游人寥寥的海滩。

女孩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大块的赭色礁石上，环抱着膝盖，将脸埋在其中，缩成一只刺猬。

江砌没上前打扰，任由海风刮起周酿的裙角，又吹散她垂着的发。

很多年前，也是这个时间，还是这个位置。

他是第一次出任务的实习生，导师凑巧地带着他来了海镇，他也同这次的实习生一样，满心壮志，精力充沛。

他清楚的记得，那天飘着小雨，无人的海滩冷清又空廖。雨连成丝线落下，打在沙滩上，晕出一个个痕迹。

那天的海是深色，无风却有浪。

他顺着海滩做记号，完成导师交给他给的任务，结果却在那块礁石旁看见了失魂落魄的女孩。

本以为是个迷路寻不到归路的游客，凑近才看清是个满面泪痕的姑娘。

“不要哭了。”

女孩疑惑抬头，就看见面前递来的一包纸巾。

周酿的哭肿了眼睛，泪水打湿发丝，胡乱地粘在脸上。那幅画面着实算不上好看，甚至还有点狼狈和滑稽。

周酿没接，两个人就保持着一个伸手，一个抬头的动作。

“谢谢。”女孩声音沙哑，开口时她自己都愣了一会。

远处有渔人乘着木头小船归岸。小雨还在继续，空气变得更加潮湿闷。海浪翻滚，最后冲刷在小块的礁石上，激起白色水花。

周酿望着海面，江砌在一旁看着头戴缟花她。

“大海占了地球面积的百分之七十一，世界上所有的海洋彼此相连，陆地也不过就是海上悬浮的几座小岛。”江砌缓缓道。

周酿还是没有言语，不知道是不想理睬他没头没脑的话，还是在等着下一句。

“海是生命的起源，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，希望我的朋友或是后人把我撒进海里，也可以把我装在漂流瓶里，让我去看看世界。”他没在意女孩的沉默，继续说下去。

“真狠心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