饶岁
“远……远徵……” 不知何时,宫尚角已然脚步沉重地走到近前。 他单膝而跪,指尖微颤地伸出手,不想伸到一半,却是再难寸进。 这个孩子……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。 他见过他的懵懂,倔强,不逊和乖张,而现在……却是他第一次,第一次看见他这般脆弱又绝望的模样。 他不敢再伸手,不敢去触碰。 因为他害怕,自己只是轻轻一碰,远徵弟弟就会破碎成块,再也拼接不起来。 到底发生了何事? 他到底……都做了什么? 宫尚角不由得目光下落,落到自己悬在空中的那只手。 指尖上还残留着…….他捻过碎瓷时不得已沾上的黏腻,只是适才有多凌厉,现在就有多冰凉。 “为什么……” 一声木然的轻问,打破了此刻的僵局。 只见宫远徵缓缓抬首,望向跪在自己身前的宫尚角,眼底深处是委屈至极,是哀莫心死,是困于囚笼无法宣泄的……怪物。 “为什么…….” 【为什么失手伤人的偏偏是哥哥?】 “为什么…….” 【为什么你听不到铃铛声儿了?】 “为什么……” 【为什么受伤的是岁岁?】 “为什么…….” “为什么死的不是我?!!!!” 宫远徵一连几声「为什么」,却无法真正诘问出口。 因为他不愿伤害哥哥,因为他知道哥哥不是有心为之,所以再多的委屈都要强忍着,克制着……. 可是他真的好难过,心像被人撕开了拧碎了,成了一滩烂肉。 只是分明都这样了,为何还要跳动呢? 宫远徵哭叫着问宫尚角,再也压抑不住的嚎啕大哭。 却原来不是他学不会,而是他从不曾伤到……要这么多的眼泪,来告诉别人他有多痛! 宫尚角心下一紧,被这一问问得几乎喘不过气。 他透过眼前的宫远徵,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小孩儿。 石阶微凉,小小的人儿参加父母的葬礼都不会落泪,小小的指头扎了木刺也不跟任何人说。 因为他太懵懂,懵懂到受伤了不知道喊疼,难过了也不知道要哭,甚至还会瞪着双天真的眼眸,问为什么。 为什么要喊疼? 为什么要哭? 而他是怎么教他的? 他说,“喊了疼,别人才会知道你身上受伤了;而流眼泪,则是告诉别人你的心受伤了。” 那孩子闻言不过一知半解,低头沉闷许久,才啜泣出声。 他哭着说,“爹爹娘亲死了,我就剩一个人了。” 他哭着说,“徵宫那么大,夜里又那么黑,我害怕。” ……. ……….. 而现在———— 他却哭着说,”为什么…….为什么死的不是我?” 一瞬间,滔天的愧疚没顶而来。 宫尚角咬紧牙关,赤红了眼眶,失声半晌才艰难张口,“是哥哥的错…….是哥哥……对不住…….” 说着话,他只觉再无颜面对远徵弟弟,伸出的手铩羽而归,缩在袖里紧握成拳。 正在这时,忽闻一人呛咳出声。 原是你,犹如淹溺之人得了心肺复苏,一扭头,就呕出堵在喉间气管里的血。 “咳咳咳咳!!!!” 你咳得撕心裂肺,好半天才缓过劲儿,张嘴就骂骂咧咧,“呸呸呸,可呛死我了!” 宫远徵:“!!!” 宫尚角:“!!!” 乃至于傻傻站在凉亭,直叹吾命休矣的上官浅:“!!!” 怎么……人死还能复生的?!!! 你一抹嘴,一抬眼,才见到角徵兄弟俩如出一辙的震惊脸。 你讪讪一笑,露出仿佛吃了小孩儿的樱桃血口,略微惊悚地解释道,“别怕,我不是诈尸哦~” “你————!” 宫尚角几乎瞬间就想起你出身「药王谷」且颇具奇异,只是三位长老每回提及你都颇多顾忌,不肯言语。 若是你的奇异之处乃不死之身,那确实是万不能诉之于众的秘密!!! 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