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8 章 秦·招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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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入栎阳第四清晨, 秦昭在旅店醒来。
外面的人声早已连绵不绝。
秦昭木杆撑开窗牖,着外道上的秦人黔首来来往往。
秦语秦言便这般顺着风,吹进她耳间。
“今个国君来招贤吧?们说这堆外来士子能留下多少?”
“留多少?说出来忒气——咱老秦好酒好肉招呼他们, 就几前还跑了不少人!”
“有这事?鸟,这群软蛋!能让某吃肉, 某就累死乐意啊。”
“就,还想吃肉?可不见哪哪跟‘贤’沾边——若敢绑个士子回去给家女娃, 再造个小娃给国君送去, 指不定还真能分到肉。”
“哪个士子最贤?某今夜去试上一试……外来的士子受不住苦, 咱老秦人自己的种从来没在怕!”
“……”
因这跑偏的彪悍对,道上顿时人声沸反盈天。有起哄的,有赞同的,亦有放声大笑的, 栎阳城仿佛瞬间活了起来。
老秦人说从不藏着掖着, 黔首们将这种直来直去的快言快语继承了个透, 丝毫不避讳。
秦昭脸上不禁流露出笑容。
秦国和魏国很不一样。
栎阳和大梁完全不一样。
这似乎两句废——
哪能有一样的国家和城市?世上的存在皆有它的独一, 它们都不可复制粘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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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它们又不废:
秦国和魏国不同,一个外外都透露着清苦, 另一个被金银珠宝装点过的安然。
和有序富丽的大梁相比,老旧灰败的栎阳完全不像个国都。栎阳的一切都灰扑扑的,但内在比大梁要鲜活得多:它毫不遮掩自己的贫瘠, 骨子透着一种硬气。
栎阳的黔首们非常质朴可爱。
虽都些素不相识的人,但每次秦昭和桑冉在道上走过时, 他们都会垂手让道,安静又热切地把目光投到他们的背影上——仅仅因为他们身着类似列国士子那样的衣袍, 被认为招贤馆中的贤良。
老秦人嘴上对逃跑的士子骂骂咧咧,痛斥他们怂包软蛋, 但真有士子从招贤馆出来闲逛买些“新奇”的秦货,这些人又恨不得半卖半送,唯恐让士子们吃亏。
或许这些行为源自国君的一句嘱咐,又或许老秦人们对脚下土地的爱让他们自发地行动着:
没有人不想让国家摆脱贫弱的帽冠,每个人都愿意为留下希望尽可能做些什么。
秦昭很庆幸自己跟着孙膑了秦语,否则她将像只会雅言的列国士子们那样,只能讶异秦人对贤良的热切,无法理解这些憨厚淳朴的灵魂。
千千万万个他们构成了秦国。
万万千千个构成了华夏。
每一次开窗,每多一眼、多听一句,内心总会被充填进什么。
秦昭道,她没办法不喜欢这样的国民,没办法不喜欢这样的秦国。
即使她的出生在遥远的未来,但在战国时期秦国的土地上,她那惶恐不安的灵魂仿佛找到了联系与归属。
“昭昭,好了吗?”随着门扉叩响,桑冉的声音传过来,“还去招贤会吗?若不去的,某个人可要高兴了。”
“等下,马上好,肯定去!”屋,秦昭的回答短促有。
秦昭离开窗牖,拿起边上一根绿檀发簪,熟练绾起长发在头上盘好,插上木簪固定发髻。
簪头被孙膑削成了镂空的云纹,虽然样式简单,做工没一处瑕疵。
在逃离魏国前,木簪就被孙膑赠给了秦昭。
路上她一直舍不得,生怕遗失了。今非凡的盛会,她虽然没有盛装的条件,仔细拾掇下自己还能做到的。
秦昭整理衣衫,确认行头无误后,她走了出去。
门外,孙膑坐在轮椅上与她颔首示意,卫鞅站在轮椅边跟她招手,桑冉靠在旁边一身散漫的气息。
“咦,先生、桑冉和卫鞅,们怎么在一起?”
面前这架势不免让秦昭困惑。即使约好了一起去招贤会,但她没想过他们全都会在房间外等她。
她稍微有些不自然,暗问自己先前有没有磨蹭。
“还不道吗?这俩自聊上后,冉都怀疑他们根本就把当不存在了——”桑冉翻翻白眼,跟秦昭控诉,“膑现在这样,出入都不需要操心,某人直接接手。估摸着下一步,冉就该自己单开一间住处了。”
卫鞅反讥道:“那可不一定……若冉入选秦国贤良,恐怕就不着再开房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