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终
“带她一起去庆功宴吧。”
楚玉棠笑意灿烂。
“或许,你们能把她吵醒呢?”
秦厉之”
“你要是难过,就别演什么开朗了。现在她也看不到。”“谁知道呢。“楚玉棠微笑着抱起阮棉,
“没准她在悄悄看着,只是闹脾气不愿回来。”还有,他们是她的朋友。
她睡去了,他便要替她照顾他们。
一个时辰后,天行宗本宗山门下的集市里,最大酒楼的顶层,临街的窗户被推开。
楚玉棠把阮棉放在椅子上,整理好她的衣襟与鬓边的碎发,微笑道:“棉棉,这里的风景,你喜欢吗?”
楼下的集市车水马龙,火树银花灿漫。
修真界的大劫过后,众人更加热切地活动起来,更加握紧了这光阴中的每一寸。
人生不过短短百年,不知何日就要与亲朋分别。春风会重归,而岁月不再来。
于是这人世的夜色中终将燃尽的灯烛,如何能不令人珍惜?小二笑着将菜肴一盘盘端上来,从荆州归来的赵岚山带回了云梦泽的水酿出的美酒。
楚玉棠把阮棉爱吃的菜夹到她碗里,不多不少,刚好够她一顿的份量。赵岚山将酒倒到阮棉的杯中,笑道:“阮棉,这一次的酒不醉人,你就放心喝吧。”
宋知锋坐在阮棉左手侧,将一串木棉花做成的花环挂在了她的脖子上。难得地,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。
“阮棉,谢谢你。是你救了我和姐姐。”
“这花是姐姐从神山带来的,通天之上盛开得最漂亮的十八朵,贺你平安长大了十八岁。”
“我们还不知道你的生辰,今后也挑这日送你生辰礼物了。”“还有,今后……我不会再当锯嘴葫芦了。”她眼睫颤抖,上面已是微微濡湿。
“我什么话都会和你说的。”
“所以,你也要记得多多和我说话啊。”
木门被推开,最后到的是秦厉之和李放声。“不逢佳节,烟花扰民,这一次,就放冰花吧。”李放声笑嘻嘻道,“我和秦家小子一起研制出了冰焰阵!吃完后一起去放吧!”
人终于到齐,众人开始把酒言欢。
有心热场之下,楚玉棠是个相当健谈的人。哪怕有宋知锋、秦厉之这两个不善言辞之人在,气氛也在他的带动下没有一丝冷淡。
哪怕,阮棉静静睡在那里,安下了一隅沉默。都被楚玉棠的笑语填满了。
他的言语中不时提起的阮棉,也让人恍然觉得阮棉也加入了他们的话题中。仿佛从未睡去。
而是睁着眼,笑意盈盈地看向他们。
短短几个月里,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事。
太过惊险也太过惊艳的时光,总是让人有很多话想说。这一夜,没有人再口是心非,没有人再避而不谈。而是把所有想说的话,都说给了对方听。
也说给了阮棉听。
夜色渐深,天行宗本宗脚下的集市不是不夜城,在夜中是要休息的。于是烛火渐渐熄灭,明亮的灯海暗淡,如同散落的星星。天空中的星星与地面的星火相映,仿佛连成一片浩瀚的星空。楚玉棠背着阮棉,六人站在酒楼的楼顶上,由李放声起阵,秦厉之赋冰,在星海中放起了冷焰。
银光闪烁,如烟火一般美丽灿烂,却无声无息。虽不扰民,但好像,太过静谧了。
静谧得令人感到寂寞。
于是赵岚山抽出了别在腰间的洞箫,缓缓吹奏。那是在九州的大地上流淌了千年的曲调。
此时无人出声,他们却都懂得那歌谣。
飞光飞光,劝尔一杯酒。
吾不识青天高,黄地厚,唯见月寒日暖…
来煎人寿。
最后的冰晶也化在了暮春的风中,他们一一辞别。阮棉还有多久会醒?
是夏天,秋天,冬天……
还是下一个春天?
等她醒来,他们一定要真正一起听一曲。
这一刻,五人都没有真正预想到。
曲终人散去。
故人难再逢。
这一等,就是百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