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
第37章第37章
屋内门户大敞,窗牖外是一小片清幽的竹林,在这悠闲的午后,声声虫鸣从外飘入,成了如今室内唯一的声音。
当初听黛黎说"纳兰先生,回见"时,纳兰治心里就隐隐有预感。回见,他们后面还会见面。
当时只觉得确实要见一见,他们还有许多可聊,自己也意犹未尽,焉能只见一回?
但后面听莫延云私底下与他说了这位黛黎夫人的来历后,纳兰治心道她何止"非同一般",如此大胆的行事作风,怕是万里难挑其一。不过震惊归震惊,纳兰治依旧很欣赏黛黎。如今听她说想加入谋士团,他脸上也只有惊讶,并无轻蔑和高傲。
沉默片刻后,纳兰治开口道,“黛夫人,你我志趣相投,我实话与你说吧。和许多雄主门客幕僚三千不同,主公他要求颇为严格,早年那些来投奔的门客一旦被他认为此人不过泛泛,皆不会启用。后来更是严设考官,挡回许多不合他意者,很有宁缺毋滥之意。”
黛黎笑容温和,“纳兰先生以诚待我,我也和你说实话,其实昨日我已和君侯提过此事。他当时拒我的最重要一条原因,是因我是个女郎,他说女郎只适合在府中赏赏花,应付阴谋诡计是男人的事。”说到后面,黛黎垂了眼睑,因为实在火大,直视纳兰治太容易暴露自身。黛黎语气逐渐平淡,“私以为君侯此言差矣,俗话说黑狸白狸,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狸。若是一人能给玄骁骑,乃至整个北地带来源源不断的财政收入,她为何不能成为先例呢?”
纳兰治愣住。
给玄骁骑,乃至整个北地带来财政收入?
好嚣张傲气的话!
如果方才纳兰治只是无奈,那么此刻他的怀疑显而易见,“不知黛夫人口中源源不断的财政收入从何而来?”
黛黎只说了两个字,“精盐。”
这个时代是没有精盐的,因为在距离现在不算太远的先秦时代,盐的利用还处于较为原始的阶段。
秦汉是起步,而待时间进入到了“唐”,盐业才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局面。黛黎很清楚自己现在在悬崖上走钢丝,稍不留神,就是万劫不复。自周朝起就有盐税,春秋时期齐国更是在管仲的主导下,对盐业重新规划,以“官收官卖"的方式创造了巨额利润。无论是五代十国那一圈的皇帝也好,还是后面直接打入长安的黄巢黄王也罢,乃至先前盘踞赢郡,令秦邵宗这个北地之主感到威胁与不安的李瓒,他们者都是卖私盐起家的。
掌权者深知“盐"的利润,所以对这方面管得非常紧,动不动就是九族消消乐。
这种事绝不能和秦邵宗直接谈,从那男人对付蒋崇海和李瓒的手段看,他绝对是个枭雄。
这种人的规则和道德,说是有弹性都抬举他了。纳兰治面色大变,“精盐?”
一个“精”字,足够让纳兰治镇定不再。他并非没有想过黛黎信口雌黄,但这个猜测仅出现一瞬,就被他否决了。
没必要。
盐之一事非同小可,古往今来为其掉脑袋者数不胜数,她没必要开这等有可能会危及性命的玩笑。
“黛夫人,你可知晓你那两个字代表着什么?"纳兰治问她。黛黎看着眼前面白留长髯的男人,他年过五旬,脸庞上留下的岁月风霜比寻常人要重得多,头发白了大半,想来早些年过得很是艰辛,那块墨色的印记如顽虫一般攀在他面上,胆小的孩提见了说不准会被吓得啼哭不止。但纳兰治的眼睛很清澈。哪怕时光的纹路布满了他的眼周,脸上留下了属于罪人的印记,他依旧是温和的,像山涧里明净的溪流,也像春日里拂过案几上那敞开的书卷的风。
没有大呼小叫,也没有厉声斥责她荒唐,更没有通知卫兵对她进行严刑逼供,看能问出多少东西来。
他在确认她方才的话,给她一个善意的提醒。提醒她有些话不可乱说,如果她此时否认,他不会对旁人说起,可以当做没这回事发生。黛黎心道秦邵宗那人不如何,但他看人的眼光确实没得挑。“我知晓。"黛黎很明白她在做什么,有些事纵然危险,那也是必由之路。“现今的盐大致从三处来,分别是煮海熬波,开凿盐井,以及依山取岩盐。第一种因水中混杂了泥沙贝壳等杂质,纯净度往往令人黯然。后两者开采难度大,且数量有限,故而有′煮海易,煮井难'一说法。”说到这里,黛黎笑了笑,“天然的盐泉与盐井多处于西南方,我想此地能为君侯所用的盐井几乎没有。”
她每说一句,纳兰治便郑重一分,后面他已肃然危坐:“确实是′煮海易,煮井难'。那依夫人所见,如今的盐该如何蜕变成你口中的精盐?”如果这话是秦邵宗问的,黛黎一定会和他打太极。她和秦邵宗几乎是明码标价的交易双方。她以龙骨水车换秦氏旁支的信息,再以某些不可告人的筹码,换他命旁支为她寻子、并将其平安送回她身边。不见兔子不撒鹰,倘若坐在对面的是秦邵宗,别说后续,就连“精盐"这两个字,黛黎都不会提起。
这时侍从木森端着煮好的水进屋,黛黎见案上有茶台与杯盏,干脆接过煮茶一事,让木森继续去收拾先前未理好的箱匣。待对方离开后,黛黎才说:“方法有许多,一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