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沧桑世界

九月初五，邺城郊外百里。

深秋的寒风，夹杂着飞舞的落叶，不时呼啸而过。荒野上，风干的怵目白骨和血肉模糊的尸体随处可见，野兽成群出没着，肆无忌惮地啃食着路旁蚊蝇肆虐的残躯，见到人群经过竟也是毫不躲避。

凉风瑟瑟，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腥恶臭的味道，在血色残阳下，更显阴森可怖。

苻坚是第一次离开陇南故土，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真实惨烈的外面世界，登时身体如遭雷亟，木然驻足。

众人紧锁眉头，目不斜视，紧紧地跟随在其身后。

“这是一个沧桑世界，除了极偶尔的静好之态，更多的则是惨绝人寰的修罗之状。身处其间，你避无可避，逃无可逃。唯有去接受它，适应它，然后积蓄足够的力量去改变它。我们这一代人是不可能了，未来还是要看你们的......”

邺城已近在眼前，苻健命令大家稍事休整，养足好精神，再行入城。众人便在路旁席地而坐，饮上了清水，吃起了干粮。

当先一人约莫十二三岁年纪，鲜衣怒马，锦辔华鞍，好不威风。

所行诸人大多弱冠年纪，皆面容俊秀，衣着华丽，风发意气溢乎其外，宽袍缓带，一副传统的汉家儒生装扮。

众人正是饥疲交加，一路上的血腥惨剧更让其郁愤难宣，值此当口，脾气火爆者当即便咧咧骂道：“妈了个巴子的，哪家的娃娃，这么不长眼？”

少顷，一名衣着华丽，长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子施施然来到众人跟前，讪讪笑道：“我等行得匆忙，惊扰了各位，还望勿怪。区区薄礼，是我家公子的一点心意，还请笑纳。”

只见那人双眼眯成一道缝，偷瞥着苻健等人的反应，言辞虽还算谦逊，神态却甚是倨傲。

“公子阔绰美意，我等恭敬不如从命。”苻健微笑接下，执礼甚恭。

众人早已是怒火中烧，只是苻健严威之下，才没有发作。

众人听罢只得收敛心中火气，然怏怏之情仍郁结于胸。

“看旗号，应该是凉州张氏。若我所料不差，此人应该是前凉文王张骏少子，现凉王张重华幼弟，长宁王张天锡。听闻此人才具平平，沽名钓誉倒是一把好手。平日里尽喜好与一众酸朽腐儒清谈妄语，极尽附庸风雅之能事。没想到张重华竟派了他来，倒真是奇哉怪也！算着年纪，此人和咱们坚小将军应该还是同龄。”说话那人正是月牙泉边的滑稽讲者。

“哈！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哦！我看人家做起善事来倒也挺麻利的嘛。”滑稽讲者揶揄道。

“你看，我等兄弟只吃了几口沙土，就白白得了他百金之资，人家可不是大善人嘛？”

“非也非也，正所谓‘取之于民用之于民’，人家既然慷慨赠金，我等若不笑纳，岂不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？”滑稽讲者能说会道，兼之幽默风趣，众人听完后都大笑不止，之前的郁闷之情也一扫而空。

苻健阔步向前，轻拍了下那人的肩膀，慨然道：“眼下时局动荡，豪杰并起，我氐族弱小，还须韬光养晦，积攒实力。一旦时机成熟，咱们就用他这百金之资打得他俯首听命，岂不痛快！”

“愿随将军，兴我氐族！”众人慨然齐声道。

众人正欲收拾行装继续上路，忽闻得马蹄声又响。

然年长那人身似铁塔，肌肉虬实，勇猛悍厉之气昭然可视。

二人所率人马皆是兵甲铿锵，一面绣着“姚”字的黑色大旗迎风飒飒，甚是威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