墙外春
,两颊红扑扑的,像是戏台上的小旦角。头上的木簪被这么一衬,倒显得有些寡淡了。言怀序靠近的瞬间,她下意识地缩了缩下巴,像只警觉的小兽。他忽然笑了笑。
姚韫知以为他在嘲笑她,脸顿时烧起来,偏偏又想逞强,抬起下巴,不服气地问他:“你笑什么?”
“温知,你等一下。”
言怀序后退了两步,仰头望了望墙头那枝最盛的桃花。枝权高高挑出墙外,日光正盛,一片晃眼的粉白。他挽起衣袖,没多说一句话,径直上前,一手攀住墙边粗糙的砖缝,脚尖轻点青石,身子一纵,便借势翻上了半截院墙。他回头看姚韫知,“我给你摘那枝最美的。”墙头风大,吹得言怀序衣摆翩飞。
姚韫知站在原地,看着他颀长的身影。
日光穿过枝叶,打在他侧脸上,映出一抹澄澈温润的光。一袭青衣清淡又含蓄,像远处含烟的翠岭,与这一树花、一墙风光,一同融入了春日。她不自觉地屏了气,指尖在衣袖中微微蜷起,连呼吸都轻了几拍。言怀序踮起脚尖,探手勾下一枝花势正盛的桃枝。他站在墙头俯身看她,将那枝花朝她晃了晃。花瓣在风中飘飘摇摇,落了几片。
姚韫知怕他站不稳摔下来,大声道:“怀序哥哥,你快下来!”不多时,他落回到面,抬手轻轻将那朵桃花簪在她鬓边,指尖拂过她耳后一缕碎发。
“书里说的桃花得气美人中,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。”姚韫知心口一跳,耳尖染了一层薄红。
院里忽地传来一阵咳嗽声。
一个老头提着扫帚,从院门斜角里探出身子来,一眼瞧见墙边的两人,顿时瞪圆了眼睛,声如洪钟:“哪里来的小贼,大清早地爬人家的院墙。”姚韫知吓得魂都飞了,提着裙子就往巷口的方向跑。跑了两步,觉察到身后并没有动静,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。见言怀序一动不动,她大声道:“怀序哥哥,快跑啊!”言怀序没有打算跑。
他转身上前一步,拱手朝那老人家行礼,“老丈,是晚辈鲁莽了。”他语气沉稳,不疾不徐道:“但晚辈并非贼人,只是见墙外桃花开得极好,一时心喜,想着折一枝给妹妹,并无冒犯之意。”老者的扫帚在地上用力顿了两下,好气道:“我那桃花就给你白折去了?”言怀序道:“若伤了花枝,坏了院景,我定会将银两赔给您,绝不叫您吃亏。”
老人眯着眼上下打量他,道:“你倒是个会说话的……是哪家的孩子啊?”“晚辈…晚辈…”言怀序支支吾吾。
“怎么,你老子的名字是说不出口吗?”
言怀序还犹豫着这个时候应不应该自报家门,那老者已然提起扫帚往前一指,“走,跟我去见官,满口谎话,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只偷了我家的花!姚韫知在后头急得直跺脚,却也不敢上前,只哭着往言府跑。管家闻讯赶来赔了些银钱,事情这才算了结。
可这事还是没有瞒过姚钧。
姚府院子里。
姚韫知跪在青砖地上,抽抽噎噎,一边抹着眼泪,一边用力瞪着地上另一道影子。
她越想越委屈。
若当时他和自己跑了,根本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麻烦。姚钧负手站在她面前,神色冷峻,片刻后才缓缓开口:“韫知,你知错了吗?”
姚韫知低着头,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,抽噎着不说话。姚钧指着她的鼻子斥道:“你偷跑出去,私闯民宅,毁人花树,还叫人送去见官。姚韫知,你不嫌丢人,我都嫌丢人。”姚韫知抹着眼泪反驳道:“我们不过折了几朵桃花,哪里就毁人花树了?”“你还狡辩!”
姚钧又瞥了一眼姚韫知,眉头几乎可以夹死蚊子,“好好看看自己什么样子,把自己脸画得跟猴子屁股似的,学的什么规矩?”姚韫知哭得更厉害了。
一旁的言怀序道:“姚伯父,今日之事,都是我不好。是我攀了人家院墙,是我摘的桃花,与韫知无关。”
姚钧冷哼一声:“你倒是维护她。可惜你俩都有份,谁也跑不掉。”他甩袖而去,留下两人跪在廊下。
仿佛过去了很久,夕阳斜照进来,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。言怀序偷偷挪近了一点,小声说:“对不起啊,都是我好心办坏事。”姚韫知抬头看了他一眼,鼻尖红红的,嘴巴一瘪,“怀序哥哥,你说句实话,我……我的脸真的很像猴子屁股吗?”言怀序一愣,随即笑了,眼角弯出一道温柔的弧线。他掏出手帕,小心翼翼替她拭去眼泪。
手帕才在她脸颊一擦,便染上了一大片红红粉粉的痕迹。“你这胭脂,怕是半盒都扑上脸了。”
姚韫知气恼地一把夺过手帕,声音闷闷的,“我本来就不会涂……都是瑾姐姐说,这样好看。”
“好看,"他笑着点头,语气认真,“你怎样都好看。”一阵风拂过,桃花枝头轻颤,几瓣花悄无声息地落在姚韫知的裙角。这巷子又窄又长,每走一步,都像踩在过去的影子上。她回过神来。
任九思正站在几步开外,望着她,眉眼含春。她看着他,心口忽地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。这种痛并不剧烈,却蔓延得极快。
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,只觉得脑袋空空如也,下一瞬,竞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