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事休(四)
”江裴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,“你?”
乔惟抿唇:“我以为江将军是看出来了,否则为何会对一个女子喊乔扶砚?”
“你这张脸我做噩梦的时候经常想起。”江裴冷哼一声,“还以为是为了活命染上穿女子衣衫的癖好,没想到真是女子。”
但说到后半句,他声音显然比方才柔和了不少。
早说是女子啊。
这般想着,江裴下意识往身后瞥了一眼,没看清身后人什么表情。
乔惟倒不曾意识到自己的脸如此醒目,温和道:“劳烦江将军记挂,做噩梦的时候,不会是梦到我与阿娆同行,你插不上话吧?”
“乔扶砚!”江裴额角直跳,“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串在剑上,丢给后头的寿延军换军功?”
周世臣适时打断:“阿裴先去我府上吧,去你那儿也成。”
“方才她说我时你怎么不护我?”话虽如此,江裴在下一个路口掉转马头,“去我那儿吧,近些。”
江裴与周世臣在京郊外都各自有私宅庄子。
乔惟是头一次来,又颠簸了这一程,难免有些疲累,跟在二人后头。
等到门口,才有些后知后觉。
她这算不算羊入虎口?
但也顾不上了。瞧他们二人的反应,显然是刚刚那队人马更危险些。
周世臣倒像是这里的常客,朝侍女吩咐了几句,便有人带着乔惟去沐浴更衣。
连小黄都被带下去洗干净了。
乔惟跟随着侍女脚步,穿过回廊,留心着四周景物,发现院中种了不少花草,远超正常人家装点园林所用的数量。
这样的做派,她曾经在一个人身上是见过的,不由会心一笑。
小侍女本是活泼性子,一路都暗暗观察着乔惟。
她是府上家生子,知道自家大人与周大人关系好。眼瞧着周大人对眼前女子不大一般,她便生出几分好奇:“姑娘在笑什么?”
乔惟摇头,只是反问:“江将军与阿……长公主的好事,是不是要近了?”
提及端淑长公主祁娆,乔惟心底就总有一处软下来。
江裴对她再有不喜,予阿娆而言,算是良配。
不成想,侍女面上露出愁容:“唉,不一定呢。”
乔惟反问:“因为国丧?”
大晋惯例,自天子驾崩之日起算,举国同丧三十六日。
出丧后,除新帝一年内不得选秀,其余人的嫁娶是正常自由进行的。
前朝有为昭显仁孝,新帝下令延长国丧时间的例子。
但祁华显然不在其列。
算着日子,也就十二三天了。
没想到乔惟说完,侍女反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乔惟第一反应就是有人从中作梗:“是陛下不许?”
话出口,想想却又不应该。
无论他们之间如今如何,乔惟都敢凭前二十年的了解,笃定一句。
祁华也希望这祁娆这个妹妹幸福。
乔惟有些自责。
这才多久的时日……怎得一点风吹草动,就会怪到他身上去呢。
“不是陛下啦。”侍女犹豫片刻,压低声音,“是长公主不肯。”
“长公主不肯?”乔惟有些意外,“为什么?”
“咱们这些做奴婢的,也分不清里头的勾勾绕绕。随口说说,姑娘就当个笑话听。”
这是要她表忠心了。
乔惟颔首,伸出四指对天:“我绝不和别人讲。”
侍女深吸一口气:“听说,是因为陛下追杀乔扶砚乔大人,公主和陛下闹掰了,连带着陛下的婚书也不肯认呢!”
乔惟:……
难怪江裴做噩梦会梦到她。
正巧走到浴间,侍女先一步进屋,乔惟原要跟她一道进去,抬眼却看见走廊尽头的那个身影。
犹豫片刻,她还是过去了。
周世臣换了身银白衣衫,又在月下,将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几分,倒真像温柔乡里养出来的贵公子。
“周大人。”
周世臣被她看见时就自知躲不过了,站在那儿看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,由远及近了,再一点点低下头,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他们从未如此近过。
乔惟仰着头,再一次感慨他的身高,真真是吃多少大米饭也难求的。
“我方才误会周大人了,以为大人要对我动私刑,先给大人道歉。”说罢,她朝周世臣躬身行了个礼。
要动私刑,现在就不会的带她沐浴。
又不是过年吃猪肉。
“不必。”周世臣抿唇。
乔惟知他寡言,眉眼弯弯又道:“周将军的手很漂亮。”
这下周世臣未想她会复提起此事,面上露出一丝无措,很快又被压下。
他抿了抿唇,半晌才道:“……除赵王外,温氏一族已尽数缉拿,后日问斩。陛下应当会亲临。”
他抬眼,深沉的眸中有暗流涌动:“你想去看吗?”
乔惟微怔。
温党被缉拿,后日问斩。
明明只是一句话而已,怎么心就不安分起来,连浑身血液好像都沸腾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