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事休(七)
本宫没有推三皇弟,分明是三皇弟找本宫玩的……”
乔惟小身板绷了一会儿,实在没绷住,用膝盖往前搓了两步,捡起地上的包子塞进祁华嘴里。
果然不哭了。
祁华抽噎着,不可置信:“你、你……”
“我之前有没有和你说,不可轻信三皇子,不可不提防温贵妃?”乔惟小小的脸上带着恨铁不成钢,“非要摔跤才晓得疼,非得被算计才知道谁好。”
“你再这样,以后我干脆去给三皇子当伴读算了!”
平常老学究的模样被撕开,乔惟难得的脾气反而把祁华唬得一愣一愣,脸上挂着泪珠,嘴巴却很老实地开始嚼包子。
“可是……可是那是本宫的弟弟呀……”祁华试图寻找认同,“比如说,你也待阿娆很好,对不对?”
“平常勋贵人家分家尚要分一分家产爵位,普通百姓父母待子女也有亲疏厚薄,何况是你与三皇子。”乔惟微顿,补充道,“就算三皇子殿下待您有些许兄弟情谊,那温贵妃呢?她与您非亲非故,自然是一心一意为三皇子打算。”
“若真有朝一日,你与温贵妃起了冲突,三殿下是会偏帮您这个同父异母的皇兄,还是他血脉相连的母妃?”
祁华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,虽还转不过弯,但也囫囵吞枣消化下去,又问:“那……那你为什么在这儿?父皇并没有罚你。”
“因为我是殿下的伴读,是殿下的臣子。”乔惟垂眼,重新跪好,“我父亲说过,天子有错是臣子无能。”
“我与殿下,君臣一体,同进同退。”
之后,有人说她要和他同进同退,前路同行。
祁华深吸一口气,将思绪从回忆里拔出,抬手扯下那件龙袍。
宽大的衣摆落在地上,他紧攥着衣领,就像攥住了曾经不可一世的父皇:
“父皇,孤特意将您的尸身安置在乱葬岗,便是希望您不得安宁,在地底睁大眼睛看好。”
“孤是如何将温照琼挫骨扬灰,如何让你最爱的儿子……生不如死。”
时至午时,燕北军与寿延军全部就位。
城中内外一片肃穆,百姓们由燕北军带领,有序在刑场外围观。
午时一刻,下令处斩温党共计一百零七人。
冬日艳阳亮而不暖,一群前半生锦衣玉食的人饱受牢狱之苦,个个没了光鲜亮丽的样子,被狱卒架押着跪在处刑台上。
其中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女子。
残破的囚衣之下,本应右臂的位置空空荡荡,杂乱的长发遮盖了面目,在狂风中摇摇欲坠。
光看身形,谁又能想到那是曾经风光无限的贵妃温氏,温照琼。
午时二刻。
除祁华外其余皇室子弟尽数到场,左右坐在刑场两侧,杀鸡儆猴之意路人皆知。
乔惟站在祁娆身后,看着祁娆面上风平浪静,两只手却不安地搓着丝帕。
她抬眼,扫过处刑台。
其中自有无辜受连者,但更多人都曾倚仗温氏的权柄,在京中作威作福。
一日大厦倾颓,覆巢之下,安有完卵。
目光自后向前,最终落到温照琼身上时,乔惟在袖中握紧拳,把头埋得更低。
待皇室子弟各自落座后,周世臣骑黑鬃骏马率燕北军开路,紧接着一阵排山倒海的“参见吾皇,吾皇万岁”。
乔惟跟着一众宫人齐齐跪下,却未张口,死死低着头。
祁娆位置在先帝诸皇子之首。
现场沉寂片刻,乔惟就听祁华的声音自头顶响起:“孤还以为你不来了。”
“皇兄现在的话是圣旨,臣妹哪敢不从嘛。”祁娆道。
该猜到祁华是在和祁娆说话的。
饶是如此,乔惟还是吓出一身冷汗。
“一会儿怕就闭眼,孤顾不上你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
待祁华坐定,应顺泽上前,宣读温照琼及其父兄大小罪状共计九十七道。
灭九族,斩首示众。
祁华笑道:“罪人温氏,听说你被割了口舌不能言语,那孤替你说。”
温照琼听到祁华的声音,猛地抬头,原本黯淡无光的眼里顿时爆发出异样的神色,“啊”“啊”地就要上前。
立马就被周世臣派人扣下。
她是有名的巧舌如簧,此刻那条舌头只剩下一半,再吹不出擅长的枕边风,亦说不出那些尖锐刻薄的话。
但祁华知道她想问什么:“三皇弟至今下落不明,孤心甚痛,左思右想想出了个法子。”
听到“下落不明”时,温照琼显然松了口气,却又因他后半句重新抬头。
“罪人温照琼与其父兄首级将曝晒悬挂城墙三十日,以儆效尤。”
“若三皇弟平安归来,远远就能看见亲人相迎,何尝不是幸事。”
在温照琼激烈的挣扎下。
午时三刻。
行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