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又起(十一)
“你与墨公子关系很好?”
厢房内,乔惟与那位临危自荐的女琴师背对背快速更换衣衫,就听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。
乔惟手上动作没停,很快将自己打理好:“几面之缘。”
“那他也肯举荐你,不怕你搞砸吗?”
一改方才的怯懦,许是在门外汉前找到几分底气,亦或是不满她拼尽全力才得到的机会乔惟轻易拥有,总之她说话的语气算不得客气。
“姑娘可以问问墨公子,我也是赶鸭子上架。”乔惟笑道,“一会儿若是给大家拖后腿,姑娘只能担待了。”
“你!”女琴师一噎,抱着琴快步出门,“你的命最好真像你的嘴一样硬。”
乔惟跟在她身后,脚步快而不乱,余光扫过斜前方的女子不由暗叹。
哪家的班子这般训练有素,手下的琴师一个两个都身形挺拔如松、脚步轻盈如飞,做琴师倒屈才了。
领班催得紧,乔惟与女琴师跟在队伍最后。
临进门时,她余光瞥见已换回常服的墨痕朝她微微颔首,平静地如同无事发生过一般。
乔惟承认,她是因为墨痕的一句“后悔”改变了主意。
或许说冥冥中有一种直觉。
墨痕知道会发生什么,也知道这件事足以打动乔惟。
大厅当中觥筹交错,议论谈笑声不断。
与室外早春寒意不同,屋内暖气氤氲。乔惟便随着队伍落座,将琴摆好,指尖无声扫过琴弦,暗自叹气。
她很怕出错。
自有记忆起,比爹娘还常伴乔惟身侧的莫过三样。
笔、琴、祁华。
也正是这三样,从小就让乔惟吃了不少苦头。
错一个音就重弹、错三遍就抄琴谱,夜里怕扰到宫中其他人休息,乔惟便在桌前空手比划,把夜里起身的祁华吓个半死,险些找人给她驱魔。
这才有了后来琴艺卓绝的乔扶砚。
宫中庆贺用的琴曲她都学过练过,但没有公开弹奏过,能维持什么水准并不好说。
再加之……
屏风外人影绰绰,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坐在不远处谈笑风生。
也不知道谁哪根筋搭错了,酒过三巡,应顺泽不经意道:“周大人与新郎官年岁相仿,又是那么多年的好兄弟。眼下江大人成婚,周大人也该抓抓紧了。”
周世臣这两日戒酒,江裴好心给他换了水,让他面不改色喝下去:“在下不急。”
应顺泽笑笑不语。
祁华却不知怎得注意到这边,饶有兴致地晃着酒杯:“周爱卿,应爱卿,说什么这么开心,叫孤也笑笑。”
周世臣朝应顺泽看去,二人视线一触即离,应顺泽会意道:“在说周大人的婚姻大事。”
不远处敬酒的江裴迟疑地缓缓转过头:?
周世臣:“咳!”
乔惟长眉微蹙,手下动作不停,思绪却不受控地朝不远处飘去。
许是对这种事好奇是人的本能,乔惟身侧那个同她一起替补的女琴师亦抬起头,手下弦音短暂快了一拍,又很快恢复正常,没有引起注意。
只是乔惟离她太近,才分心听出些许,不经多留意她几分。
头一回出席这样的场面,紧张是正常的。
可这位女琴师哪怕回过神,目光也显而易见不停往那处瞥去,十指绷紧。
而那边,祁华把玩酒杯的动作一滞,缓缓渡入口中,似乎在消化应顺泽说的内容:“噢……周爱卿这是恨嫁了?”
一日之内连续两次听到“恨嫁”,周世臣终于后知后觉这份怪异之感从何而来,又泛出说不明的心酸。
不愧是青梅竹马。
“陛下。”周世臣垂眼道,“臣志不在此。”
“诶,话是这般,哪有男子不成家的。”祁华笑道,“周爱卿这般年岁,普通人家孩子都会跑了。说到底是孤的疏忽。”
“让孤想想……苏爱卿的长女苏晚月正值妙龄,至今也没听说婚配。不如孤做主成全你们,你看如何?”
本在一旁看热闹的太常寺卿苏季民:“?”
周世臣听到“苏爱卿”三字,拿酒杯的手一颤。
苏季民的长女年芳十九,才貌双全,是苏季民生了四个儿子才盼来的掌上明珠,取名晚月,顾名思义指迟来的明月。
不曾想,与明月一同迟来的,还有这位千金小姐的好姻缘。
“苏晚月?”有人吃醉了酒,听到这名字便眼前一亮,率先反应过来,拽着身边人便道,“那不是……”
“嘘!”
没来由的凛冽寒气从身后直直逼来,看清同僚眼里“自求多福”的下一秒,那人后知后觉捂住嘴,缓缓扭过头。
四周已寂静一片,鸦雀无声,连弦音都恰到好处地停住。
他缓缓抬眼,直面上祁华眯着眼斜看过来的森然目光:
“哪家的爱卿,话怎得只说一半?”祁华笑道,“是苏小姐有何不妥吗?”
被点到名连法子都还没想出来,双膝就率先作出决定,给江裴的婚宴添了响头。
“臣、臣并无此意!臣……”
所有人屏息凝神,各自忙碌垂首,耳朵却不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