澄江凝碧(四)
了领子里。哪怕杀了贺衍,她也晓得,有些东西也改变不了。譬如,他的那位侯夫人,是贺衍的亲妹妹;譬如,那些惨死在他刀下的冤魂;再譬如,她是江缅的姐姐,是兰贵妃的女儿,南邺皇帝的妹妹。
一切都回不去了。
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尽情同他撒娇,同他哭闹的小姑娘了;晏澄洲也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恣意轻狂,赤忱坦荡的晏家四公子了。既然已经深堕地狱,那便不必回头。
弦月悄然东沉,淡淡的天光从云隙中悄然露出。凤仪宫外,宫人横陈的尸首已经被清理干净,经过一场大雨的洗刷,鲜血被洗涤殆尽,仿佛那场惨绝人寰的祸事只是一场荒唐的幻梦。江妯睁开眼,揉了揉酸疼的胳膊,缓缓支起身子。榻前的蔷薇色地毯上还残留着殷红的血迹,提醒着她先前发生了什么。她猛然想起,昨日,晏澄洲带人闯进了她的寝殿,杀光了所有宫人,还带走了秦淮月。
江妯攥紧了掌,指尖掐得隐隐泛白。
她茫然地扫视着四周,开口想唤人,却不知道叫谁好。江姻忽然想起了什么,伸手向枕边一探。
团花锦被间空无一物。
她的儿子呢?!
江姻的嘴唇哆嗦着,眼中瞬间闪出了泪花,放声喊道:“来人!来人啊!吱哑一声,寝殿的门被推开,进来一个年约三十的嬷嬷,手里抱着个朱红绸缎的襁褓。
嬷嬷瞧着面孔生疏,江姻之前从没见过她,应该是从内务府新调来的宫人。她的目光径直落在嬷嬷手中的襁褓上,急道:“快把小殿下抱来,给本宫瞧瞧!″
嬷嬷笑了笑,“娘娘别急,奴婢是陛下派来的奶娘,专门来伺候娘娘和小殿下的。奴婢方才把小殿下抱到偏殿喂了奶,听见娘娘喊人,这才赶忙将小殿下送了回来……
江姻不等她说完,便急忙抢过襁褓。
她的脑袋嗡地一声响,不由得瞪大了眼睛。虽然刚生下来的婴儿都是皱皱巴巴的,但她一眼就认出,眼前这个熟睡的孩子,根本就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!江姻又惊又怒,猛地抬眼,怒视着眼前的宫人:“这根本就不是本宫的孩子!你们把本宫的孩子弄到哪里去了?快把他还给我!”嬷嬷笑眯眯的,仍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:“娘娘,您糊涂了不成?这就是您昨日生的小公主啊!”
小公主?
江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。
她生的明明是个皇子,怎么一觉醒来,就成了个公主?她的孩子,就这么被换走了,连孩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。江姻双目通红,抓住嬷嬷的衣袖不放,泪光泫然地哀求道:“嬷嬷,求你了,你一定知道我的孩子在哪里,是不是?求你把他还给我吧,要我做什么都可以……”
嬷嬷面上挂着笑,手上却暗暗发力,将袖子从她的指间扯了出来:“奴婢只是一个下人,哪里晓得这些事情。娘娘,您还是听奴婢一句劝,您的孩子,只能是个公主,若是皇子,便挡了新帝的路。您认下这个孩子,对您才是最好的。说罢,她转身跨过门槛,关上了寝殿的门,徒留江姻一人在殿中。江姻呆呆地坐在榻上,一动也不动。
半响,她的嘴角抽了抽,抱着那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孩子,失声恸哭了起来。
秦淮月看着面前的小小襁褓,不禁有些头疼。熟睡中的小皇子似乎很不安,睫毛不住地眨动着,小胖手蜷缩在胸前,眉头也皱成一团。
这么小的孩子,从娘胎里出来不过两日,秦淮月都不太敢去抱,生怕把他哪里弄疼了。
睡着睡着,小皇子张开嘴,吐了个口水泡泡。啪嗒一声,泡泡碎了,小皇子也从睡梦中惊醒过来,蓦地睁开一双大眼睛,无助地四下张望,却只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。
孩子天生就认娘,纵使看不大清楚,小皇子也知道面前的女人不是自己的娘亲,顿时瘪了小嘴,哇地一声哭了起来。秦淮月手足无措,她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,更不知道如何去哄,只好一手托住小皇子的屁股,一手扶着他的后颈,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了起来。“乖宝儿,乖乖,快别哭了……
秦淮月抱着小皇子轻轻摇晃,轻声细语地哄道。小皇子却丝毫不买她的账,小腿蹬着秦淮月的胳膊,在她怀里挣扎起来,哭得更大声了。
这时,晏澄洲打起帘子,走了进来。他垂下视线,目光落在小皇子身上,道:“他怎么哭了?”
秦淮月有些无奈:“不知道,刚才还睡得好好的呢,醒来便开始哭了。”晏澄洲走到她面前,道:“让我看看。”
他从秦淮月手中接过小皇子,在他身上嗅了嗅,不由得蹙起眉梢:“这是拉了。”
秦淮月连忙凑过去,果然在小皇子身上闻到一股臭味。晏澄洲向后院望了望,眸光冷了几分:“奶娘呢?”话音刚落,一个年轻女子便慌慌张张地进了屋,对着他欠了下身子,“侯爷,奴婢方才小解去了,未留意到小主子,还请侯爷责罚。”“责罚就不必了,你去给这孩子拿几条尿布过来。”奶娘应了声是,从床下的箱笼里取出几条刚缝好的尿布。晏澄洲颔首,“你退下吧。”
奶娘连忙点头,撤出了屋子。
晏澄洲将小皇子放在床上,解开了襁褓,把尿布垫在他的屁股底下,从胯下穿过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