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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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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心都是欠祝无执银子的沮丧惆怅。

*

夜深人静,朔风白雪。

祝无执撑着伞,独自走在朝邑县冷寂的街道上,疏冷的眉目好似也融进了漫天飞雪里,一片茫茫的白。

陈文远的夫人,居然跟他外祖家沾亲带故。

外祖父高逊早些年是太傅,外祖母是当今皇帝的三皇姐。十五年前,外祖母病逝后,外祖父意识到皇帝疑心病重,为了保住阖家性命,急流勇退,辞官回了扬州老家。

后来母亲病逝,外祖父前来汴京吊唁,察觉母亲逝去的罪魁祸首是定国公,却因家道中落,选择隐忍不发。

从那以后,两家成了仇敌。

而他这个孽种,自然也不被外祖父一家待见。

几个月前定国公府倒台,阖家斩首,他被关押在大牢时,亲信曾私自给外祖家传信求救,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“因果报应”四个字。

今日同陈文远闲谈,才知他妻子是二舅舅妾室的表妹。

有这层关系在,他必须更谨慎些。

若是让陈文远夫妻知道他是祝无执,必定会告知外祖父。

外祖父不会让他这个孽种活着。

毕竟定国公府倒台,高家…也是出了力的。

这个昔日的太子太傅,不惜一切代价,拿国公府的几百条人命,给爱女陪葬。

包括他。

彤云密布,惨雾重浸,四周的房屋、街道都成了朦胧一片。

祝无执踏着冷寂的天地,徒步回到宅院,望着灯火昏黄的主屋,浑身刺骨的冷,好似在这一刻都消散了。

他挥退上前想要伺候的仆人,推开了房门。

带着暖香的热气扑面而来,却不见那道柔顺纤细的身影。

他走过纱隔,脚步骤顿。

祝无执也没料到,他不过是没让仆人通传,就看到了这样一幕。

黄花梨海棠刺绣曲屏内,水声哗哗,女人跨出浴桶,柔美起伏的身形映在屏风上,影影绰绰。

或许是屋子不大,屏风太小,她取搭在架子上的衣衫时,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臂,沾着莹莹水珠,跃入他的双眼。

定是仆人觉得他与温幸妤是夫妻,故而没有提醒。

才出了这阴差阳错的意外。

祝无执猛地垂下眼帘,脚步极轻的后退半步,而后转身离开。

温幸妤沐浴完,刚擦了几下头发,就听到静月在外间喊“老爷好”。

她顿时又紧张起来,胡乱擦了几下,在中衣外披了件衫子,起身到了外间。

一阵夹着雪气的冷风灌入,又被隔绝在外。她抬眼看去,撞入一双含着霜雪的眸子。

青年眉眼结霜,袖摆下手指的指节处,被冻得泛红,靴底也沾着雪,屋里的碳火一熏,融化成水,在地上留下一小滩水渍。

他是走回来的?

发生了什么事,竟连马车也不坐。

温幸妤敏锐感受到祝无执的情绪不太好。

她避开他的视线,轻声道:“你回来了。”

祝无执却并不答话。

他端详着几步开外拘谨而立的女人。

穿着浅青荷纹外衫,长睫微垂,安静垂首。发丝湿漉漉的,将衣料洇出蜿蜒的深色湿痕。

昏黄的光晕下,她愈发柔软温驯。

脑海里浮现出方才看到的朦胧身影,他忽然觉得口唇有些发干。

面无表情收回视线,他嗯了一声,解开氅衣挂在架子上,又脱了靴子,换上木屐,坐到罗汉榻另一侧。

相顾无言。

温幸妤站在那,犹豫了一会,柔声开口道:“您用过饭了吗?”

祝无执嗯了一声。

“来,坐下。”

闻言,温幸妤乖乖坐到小几另一侧。

祝无执瞥了眼她清秀的侧颜,从怀里拿出一封请柬放在小几上,说道:“三天后县令千金过生辰,你随我同去。”

温幸妤愣了愣,看着小几上的烫金请柬,心中打鼓,却还是点头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
祝无执看着她又下意识捏衣摆,皱眉道:“这几日就好好学规矩,不要丢我的脸。”

温幸妤抿唇称是。

虽说在高门大户待过,但做奴婢和做主子是两码事。

县城不比汴京,但翠珠说,那县令的夫人是高门出身,想必规矩也和京城的贵人们差不多。

她确实要好好学学。

祝无执唤仆人备水,起身去浴房沐浴。

回来时,温幸妤还在罗汉榻上坐着,

他瞥了一眼,兀自走到内间,冷声唤道:“还不进来歇息?”

温幸妤呐呐应声,进了内间。

黄花梨床上此时多了一床被子,是祝无执从柜子里新拿出来的。

她现在床边,祝无执穿着一身雪白中衣靠在床外侧,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,“去里侧睡。”

温幸妤哦了一声,从床尾小心翼翼爬到里侧,三两下打开被子钻了进去,竟是连外衫也没脱。

她竭力缩在里侧,两人间的间隔甚至可以再睡一个人。

祝无执挑眉看了眼裹成粽子的温幸妤,轻嗤一声,起身吹了蜡,将幔帐从银钩上放下,躺在外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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