试探
常被列于最末等。
吏部掌文官的任免、考课与调动,吏部尚书赵大人乃太子殿下举荐。
太子殿下有心整顿吏治,考校在朝官员。目前已拟出条陈施行,只不过较为温和;以奖励居多,对拖延或失职的官员虽列出责罚,但往往轻拿轻放,严令他们下次改过。
其中的效果顾宁熙没有多提,她抬眸,想来昭王可以自行意会。
陆憬笑了笑,与顾宁熙眼神相汇。
一番叙话,天色已不早,顾宁熙没有再往下提。她再三回忆过,确信自己的话语中没有什么破绽或疏漏,不会授人以柄。
屋中静下来,顾宁熙适时起身:“殿下若无其他吩咐,臣告退?”
“好。”
顾宁熙一礼,克制着不去看其他,很快出了书房。
离散职还有些时辰,她预备回自己的值房收拾一二。
书房内归于宁静,陆憬望见收于一旁的工部图纸。
当年他离京前,元乐方进士及第,供职翰林。
在东宫三年,他的性子似乎沉稳不少。
……
月朗星稀,画卷上一枝桃花开得灿烂。
顾宁熙调了颜色,接着缀上碧叶。
工部的图纸既已得了昭王允准,时间优渥,她可以等到明日当值时再画。
一旁的空桌上晒了一幅未干的新作,吟岚小心将其铺平。
一共有三幅画,后日小厮就会一齐送去迟云书肆。顾宁熙先前与书肆的掌柜议定,一向将自己的画作摆在书肆中,请他们代为售卖。再分出两成利,顾宁熙自己得八分利。
顾家虽是百年大族,但家风清正,唯恐三代以后族中子弟骄奢淫逸,是以在银钱上惯来留心。顾氏子弟衣食不缺,出行周全体面。但若是要有额外的花销,往往需要另行贴补。
顾宁熙与母亲在顾家根基浅,不似沈夫人,既有管家之权,又有陪嫁的商铺田地可以收租。
想要瞒着顾家置些薄产,得多动些心思。
顾宁熙擅丹青,进了工部后又勤加精进。她并非名家,但画作销路尚可。达官贵人自然看不上,但家底殷实些的平民也喜欢买一两幅画作装点家中。近来春景图尤其受人喜爱,顾宁熙一连画了七八幅。新画的三张都各参照了昭王府一角,善加改进,既好看又省心力。每月卖出三五幅,便是一笔不错的进项。既然要购置宅邸,她节流不易,得多开源。
她想起陛下赐给昭王府的四个铸钱炉,既能自行铸币,那可当真是取之不尽。
顾宁熙添上几笔,对吟岚道:“我这儿也快好了,你先去睡吧。”
夜色已深,无需她一直在此陪她熬着。
吟岚道:“是,多谢大人。”她铺好画卷,确信自己在屋中无其他事可做,方才告退。
顾宁熙比了比画作,着意修饰一番,添上远景。
夜阑人静,这段时日她在昭王府,不可避免地与他多了些交集。
和从前相比,他好似没有太多的变化;又或许有吧,只是她还未察觉。
手中画笔渐渐停滞,他身边也添了新的友人,都是她不相熟的。
今夜月光很好,清辉铺了满地。
好似也是这样一个皎洁的夜晚,在望云茶楼最后分别时,他问过她,是否愿意随他一同离京。
这样的问话已经超出了友人的界限,他是在问她,是否择他为主君。
可怎么答应呢,她没有办法答应。
彼时突厥遣使,向大晋兴师问罪。中原混战,晋朝立足未稳,还不能与突厥交恶。朝廷对来使礼遇有加,照例奉送财帛。
为平息突厥可汗之怒,陛下亲自下旨,放逐昭王出京。
所有人都道昭王殿下非但与储君之位无缘,还彻底失了圣心。
清冷月光照亮了两条路,那一日告别后,他们再未相见。
她知道他回了军中;而他听到的有关顾宁熙的消息,大约是“他”已投向东宫,深受储君信任。
如今重返京城的昭王炙手可热,若再要攀什么旧时情谊,怎么都轮不到她顾元乐的。
画卷上桃花灼灼,回忆这几日的相处,顾宁熙有八九分的把握,他仍旧不曾发觉她的身份。
至于那些古怪梦境,种种巧合,她不得不暂时先信其有。尤其今日当真在昭王府书房中见到了那只双鱼瓶,就像是上天给她的暗示。
最初的梦境里,昭王就是转动这只双鱼瓶,书房内旋即出现一间密室。
一间囚了她四天三夜的密室。
那四日里,东宫易主,朝局天翻地覆。
砚台中墨迹已干,顾宁熙彻底停了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