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

第55章第55章

其实说是赈灾，更严峻的任务乃是治水。

自然，当务之急乃是安顿百姓，抚慰民心，防止情急之下大众逆反滋生，使得局面乱上加乱。

虽对秦法体制不甚认同，但当亲临事务时，成乔还是得承认，现今秦法为百姓所上的枷锁和规约其实是目前治乱最有效的方法。若非秦法有云，百姓不得私相逃荒以致民力流失，否则连坐而牵累亲族邻里，她很难保证在未采取及时的措施之前，黄河以南的受灾百姓会不会跑个精光但是严法则需以爱民相宽济，否则也是把双刃剑。领了命，成乔当晚便收拾了行装，次日即马不停蹄赴任。然而两人分明未曾有所约定，三日后却与李斯在洛阳正好碰面，并且下马后揖首见礼，异口同声称多多关照，在下才疏学浅，经验鄙薄，还需向李长史/长安君勤加学习。

待礼貌性地问礼毕，两人暂且道别，各自走向路途的两端，望见成乔逐渐消失的笑容，甘罗忍不住附耳上前。

“望你们能共事愉快，但是很显然此人对你无法敞开胸怀。”成乔心道那还用你说，即便李斯凭借做官的高超素养将心事隐藏得很彻底，她凭着对一个胸有才华且志向高远的人的了解，也知此人对自己不会有甚么好态度。

不过即便她没有做秦相的想法，她也绝不会将此位拱手让人。或者说，让给昌平君可以，但是让给他不行。昌平君本就心怀叵测，抱着积攒人气和资历，日后趁机溜回故国楚地一展抱负的心态，根本就不用指望他能在秦国干出甚么循规蹈矩以外的出色政绩，更何况凭借他的野心还能给秦王添个乱，故此成乔主动推荐此人，简直何乐而不为但是李斯可就不同了。

才华冠绝当世不说，为了获得秦王的信任，更是愿意铆足了劲把事干漂亮，成乔站在自己的立场上，怎么会任由这样的人占据万人之上的那方席位？耳旁甘罗却已经陷入了纳罕：“按理说秦王不会不知李斯的心志，怎会派他和你一道来承担这任务？”

成乔于是一面走路，一面分析与他听：“你觉得以秦王的头脑，会彻彻底底地把信任完全交付给别人么？”

“不会。"甘罗听出她的言外之意，“即便你是他的亲妹妹。”“没错。“成乔可从来没觉得嬴政能被兄妹情迷惑，对一个政治动物来说手足感情不过是人伦天道的附庸，“若我是秦王，我也只会毫无保留地相信我自己。”

更别提一个自幼流落异国，长大后又在权臣手下年少登基的人主。“赈灾是收拢民心的最佳时机，也是毁坏一个国家声誉的有力机器。他当然不会任由我全权操作，若我投机取巧，则会激起民愤撼动他地位，但是又想看看我的能力，因此安插个人来掣肘，是他最好的制衡工具。“成乔与他详细分析哥哥的心心理，犹如一个身处局外的看客，“再者李斯又是他着意培养的政治新星，给他增加政治资本，日后任用他也更得心应手。”“那你的地位岂不是很尴尬？"甘罗摸了摸下巴，“进则难得君王倾心心信任，退又不得退，该当如何？”

“臣之进退，实为狼狈。"成乔叹了声气，“惟求本心不褪。”“你的本心为何？”

“六朝何事，只成门户私计。”

“甚么？”

这次成乔没有回答他。

她理袍振袖，加快步伐，走向天尽头的远处。甘罗望着她瘦弱的背影，自诩聪明的头脑陷入了无尽的思索，片刻过后，仍不知此言何意。

后来他将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向多位当世大儒请教，然而无人能够解答，或者说，也许当世亦无人能够领会。

此后每日，成乔皆在朝阳未起之前抵达公署。她制定了一个双线并行的计划，将赈灾和治水用书面的形式制成公文，张贴于公署门口。

经过郡官吏的统计，受灾群众约为三千八百户，则需按这个数字从咸阳申请至少一月的口粮。

吕不韦初下台，此乃嬴政亲政后面临的第一道难题，若是解决妥善，则能令老臣们与六国君民更添心服，相反，若是处理有缺，所导致的后果则不堪设想因而他对此也格外重视，上疏呈递五日后，即有官僚快马加鞭送来了秦王的谕旨，准许从陈郡调取一万斛粟米，由驿夫星夜送往洛阳。然成乔接令后，脸上却并无轻松之色。

“观长安君面容郁郁，不知可是有何烦忧？试与李某说之，或许能解长安君之难。“待使者退去，李斯上前询问。

对这个方至弱冠的年轻人，李斯素来抱有疏离态度，冷眼观察她一举一动，同时暗中对其能力、心胸与志向作出一番评判。经过近几年的观察，虽说二人利益冲突，但是也不妨碍他生出欣赏之意。成乔闻他关心，恭谨回道：“李长史精通各地庶务，应知陈郡粮食蓄积亦不过一万二斛，而今要为洛阳分去大半，成蟜忧心陈郡百姓为此心怀不满，垦田积极性因而收到打压，平白扩大了受害面积。”李斯不觉暗惊成乔的记忆力，略一思忖，道：“此亦不难，待水灾退去，令洛阳百姓三年之内将所借粮米归还便是，只是如此便需下令迁外地居民于洛阳以增田户，否则难以达成这一万斛收成之数。”“只恐百姓安土重迁，未必愿意迁于故周天子所在之地。”李斯听出成乔话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