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：蝶蚀

青铜巨树的根系刺入程蔓的视网膜时，她听见了骨骼里CM编号的共鸣声。

“认知污染清除失败，启动B计划。“林珮如的声音从树芯传来，带着产钳碰撞的金属颤音。程蔓突然发现自己的声带正在脱落，取而代之的是缠绕着光纤的仿生喉管。她咳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加密日志，标题刺痛了碳化的空气：【CM-00母体报废预案】。

“姐姐，爸爸的眼泪是苯乙烯做的。“CM-06舔着沾满机油的指尖，脖颈突然裂开一道与守钟人完全相同的疤痕。程蔓的太阳穴突突跳动，她看清了女孩食管里蠕动的物体——那不是声带，而是缩小版的星云科技股权协议，条款末尾的指纹印着程振东1997年的工号。

“错误！母体记忆体出现寄生胎！“全息警报响起的瞬间，程蔓的子宫旧伤里爬出半截青铜听诊器。金属耳管在她颅骨内共振，传来2003年化工厂爆炸时被掩盖的婴儿啼哭——那声波频谱与此刻时隙空间坍塌的频率完全一致。

当青铜巨树开出第一朵由财务报表构成的花时，程蔓在花蕊里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出生证明。发黄的纸页上，母亲栏印着林珮如的电子签名，而父亲栏的DNA编码却属于二十八个不同年代的程振东克隆体。公证处钢印处渗出的组织液里，悬浮着肉眼可见的时空递归函数。

磁带开始旋转的刹那，所有CM克隆体的喉咙都裂开手术刀形状的缝隙。程蔓听见亿万个子宫在超频共振，她的髌骨突然脱落，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结构——那枚刻着CM-00的青铜轴承，正在将1997年的产房呻吟转化为毁灭性的时空熵增。

婴儿的啼哭再次响起，这次带着电子合成的杂音。程蔓知道，某个比时隙空间更古老的产道正在开启——那里蠕动的不是血肉，而是所有CM编号克隆体共享的、被植入了程振东临终忏悔的，青铜子宫。

“母体同步率突破阈值！“林仲铭的超声探头眼珠突然爆裂，溅出的不是玻璃而是冷冻二十一年的羊水。程蔓被液体击中的皮肤迅速碳化，裂开的皮下组织里，1997年的监控录像带正以八倍速播放：程振东将装有胚胎的恒温箱推进焚化炉的瞬间，箱体表面的反光里藏着林珮如涂着猩红甲油的手指。

“认知污染不是错误，是妊娠反应。“林珮如的声音裹着胎盘腥气从地缝涌出。程蔓的踝骨突然刺出半截产钳，钳口咬住的竟是2003年爆炸案现场缺失的监控硬盘。当数据流强行灌入视神经时，她看见幼年的自己蹲在化工厂废墟，正用沾满碳粉的手拼凑程振东被炸碎的工牌——那金属残片的边缘，刻着与青铜子宫内壁相同的递归函数。

当第一个卵泡炸开时，程蔓的耳道里涌出粘稠的时隙核心代码。那些二进制序列在空气中凝结成脐带形状，末端竟连接着星云科技地下冷库的胚胎陈列架。她突然明白那些恒温箱闪烁的编号规律——CM-19970617-01对应的不是克隆体，而是被篡改的受精卵植入时间。

程蔓的声带突然自主振动，发出不属于她的机械合成音：“涅槃协议已激活。“她的左眼不受控制地转向树顶，看见2025年敲钟槌的投影正在与宫腔镜手柄重叠。当两个时代的金属光泽交融的刹那，所有CM克隆体突然同步举起右手——她们掌心都浮现着程蔓当年在退学通知书上摁下的血指印。

青铜子宫的收缩骤然加剧，程蔓的肋骨开始转化成数据接口。在彻底量子化前的0.3秒，她突然读懂林珮如白大褂血迹的排列规律——那是用产道黏液书写的时空坐标，指向所有CM克隆体共享的初始锚点：1997年程振东抱走婴儿时，留在化工厂值班室的那滩混合着干细胞培养液的血迹。

黑暗吞没意识的瞬间，程蔓听见无数CM编号的克隆体在哼唱摇篮曲。那旋律的波长，与程振东工厂爆炸案的声波频谱形成了完美的递归闭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