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.幸运的幼年
1.幼年
当你看到一片树林的时候,那可不一定就是树林,基本都是村庄。低矮的土坯房,一人高的泥土围墙院落,就藏在高高的大树下。夏秋季节根本看不出那是村落,冬春天才能隐约看到低矮破旧的房子。这里的人家大多是泥土院墙,坐北朝南的三两间或者四五间的北房,北房也叫正房。两侧是更低一些的一两间厢房。大门有木板作的,建有门洞。但大多是院墙留个口,粗树枝作的栅门。这是当年鲁西农村的基本模式,我家就这样。
在临清县以东30公里,有一个叫小老庄的小村子。在村子的北边,古老的马家河绕个大弧向东流去。周围的村庄并不密集,看的见的有四五个。小村很小,十几户人家。1957年10月我就出生子这个村子里一户姓张的人家,排行我是老七了,上边已有两个哥哥和四个姐姐。我家也是泥土围成的院墙,三间北屋也叫正屋,正房内简单的木制桌凳、土炕。东厢房是厨房,有锅灶饭桌。锅灶是连着土炕的,炕的下角有一个烟筒,烟筒顺墙角往上通过房顶竖到外边。烧火的烟和余热通过土炕的中间从烟筒里排出去,这样土炕可以借点热气,冬天暖和些。
听生母讲:1958年的时候,人们的劳动热情很高涨。口号就是“大跃进,人民公社好,超英赶美”。那时的农活全是人力,耕地运东西用牛用驴。早上天不亮下地,黑天才收工回家,真的是披星戴月。田间大喇叭里放着革命歌曲,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。一次我饿了,大姐找了好几个村,才在干活的人群中找到她。那时候干活,又公社里统一安排,不一定到那个村去。
1960年老天大旱,地里蝗虫成灾,农田绝收。听我的母亲讲,两岁半了我还不会走路。吃饭的时候瘦弱的小手搓搓菜团子,不往嘴里填。因为都吃不上饭,老娘的奶水早被喝干。看着皮包骨头的我,老娘只有叹息只有泪流。就在我两岁后的那个夏天,老母亲对老父亲说:你带孩子到十字路口,看看有好心人给领去讨个活命吧。傍晚的时候,老父亲就把我带到村外十字路上,自已躲到玉米地里看着,等好心人把孩子抱走。一个两岁多的孩子,坐在冰冷的土路上哭啊爬啊,我想像不出亲爹的内心是怎样的煎熬与挣扎。这样一连三天,没有人领走我。不得已老父亲还是抱回去,再艰难地养着。那时候家家困难,谁也不愿再背个包袱。
一天,我的表嫂来到我家,看到了可怜的我。对我母亲说,她家的表叔没有男孩,家庭条件很好。而且两人年龄都挺大的了,想去问问要不要孩子。我的父母当然很高兴了,他们真的怕我饿死。过了几天表嫂回来了,说那边愿意要。问那天来领孩子,还需要什么东西。这边父母说尽快吧,啥都不要,孩子抱走就行。就这样在一天的上午,一个30多岁的男人也就是我的养父来到了我家。后来据养父告诉我说,我见到他就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,一抱我就张开了双臂。
我的养母就是后来的娘告诉我,我来的时候瘦得皮包骨,只有两个大眼睛,身上还长了几个疮(我的胳膊上现在还能看到疤痕)。娘烧水给我洗了洗澡,然后买了药敷上。吃的就好多了,至少有白面馒头和米粥,就是说有粮食可以吃饱了。所以一两个月后就可以走路了,从此我就在这个父母的庇护下生活下来。
依稀记得晚上就睡在娘的怀里,没有半点生疏的感觉。摸着干瘪的奶,喊着“吃两口吃两口”。感到是那样的温暖,那样的温馨,那样的安全与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