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楔子

东汉末年，黄巾起义，天下转分三国。曹刘孙多年鏖战，司马氏黄雀在后，神州终一统于晋。

然而，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再一次让他们失望。

奢靡斗富，民族压迫，传位不当，八王之乱，仿佛无数双从污秽地底伸出来的罪业鬼手，再一次将华夏大地拖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。

昔日恢弘壮丽的宫殿已成焦土，府库民舍被洗劫一空，精壮男子几被屠戮殆尽，妇女则被掳至军中，晚上肆意凌辱，白天残忍杀害充作军粮，称之曰“两脚羊”。

衣冠南渡后东晋建立，一场志在“驱除胡虏，恢复神州”的北伐战争渐渐拉开帷幕。

暴雨如注，越下越大，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，似乎想把这世间一切污浊冲洗干净。

一位年迈的将军双手拄剑，独坐于军案前。虽已两鬓霜染，满面沟壑，却仍威风凛凛，目似寒星，令人不可逼视。

如此这般，将军已不发一语，凝坐了一日一夜。

一股锥心寒意从胸口开始扩散，渐渐流遍四肢百骸......

钲音鼓声，虽仍是如此的醒耳激昂，但此时听来却透着一股难言的慷慨悲凉之意。

“王敦意图作乱，兵逼建康，命车骑将军祖逖即刻回师勤王......”

“龙庭势危，祖卿逖拖延不归，欲作壁观乎？舍本而逐末，卿奈社稷何？奈苍生何？.......”

军报敕令如雪片般落下，凝重压抑的气氛似一只扎紧了口子密不透风的灰色麻袋，笼罩着整个军营。

众将领们屏息凝神，间而面面相觑，但都不敢发出半丝声响，如标枪般端身凝立，等待着将军做出最后的决定。

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！

将军努力地压制着，坚持着。

“祖约所部留守雍丘，营缮虎牢关，以防石勒趁机发难，其余各部即刻拔营，回援建康！”将军的命令依旧是如此的简短有力！

一代将星就此陨落！

众将领们面对未捷身死的将军，心中无限悲痛，而远眺残破待整的山河，他们却更加愤怒。

他们想要爆发，想要报复，怒意就像是脆弱板块下急速涌动的火红岩浆，经不起一次有力的冲击，随时都有可能喷薄而出，化作漫天怒潮，涂炭江左半壁。

虽然千般不甘，万般愤恨，他们仍是不能！

“经年北伐，功亏一篑，我心甚痛！然社稷沦陷，百姓仍处水火汤镬之中，吾等华夏健儿切不可灰心丧志，轻言放弃。宜当勠力同心，誓驱胡虏，廓清海内！逖北伐伊始，曾中流击楫，言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。今所志未遂，亦无面目归葬桑梓，诸君可于大江北岸任择一地葬吾即可！悲呼，不知何日寰宇得以肃清，九州重归一统......”

泥泞不堪的道路上，将军的灵柩徐徐南归......

厚重压抑的黑幕苍穹下，自诩万物灵长，动辄气吞山河、不可一世的高上人类，此刻却像是最卑微的蝼蚁，最丑陋的蠕虫，被肆意地玩弄践踏着。

似乎所有的反抗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，完全看不到丝毫的希望。

共饮黄河，几车沙土破强虏，神乎祖将军！

“闻鸡起舞”的少年已然殁世，“何意百炼钢，化为绕指柔”的苍凉呐喊却仍在寂寥的天地间飘荡悲鸣着。

苍茫大地上，诸胡交攻，弱肉强食，不知不觉又已过了十数个春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