澄江凝碧(五)
贺秋娘低头苦笑,眸中泅出些许泪水,喃喃道:"你知道吗?晏筠给我吃了五年凉药,就是为了不让我有孩子。”
“跟他的每一次,我都痛得恨不得死过去……我知道他恨我,也恨我哥哥,这些年,我越来越猜不透他想干什么了…”“他把哥哥扶上了皇位,可他根本不是为了哥哥好!哥哥根本就不想当皇帝,我想劝哥哥,叫他提防晏筠,可根本没有机会……贺秋娘深深闭上眼,她早就发现了他不对劲,也试着给贺衍通气儿。有一次,她把信交给一个心腹丫鬟,叫她带去将军府,中途却被晏澄洲截住了。当晚,那丫鬟的尸体便出现在了芙蓉院的水井中。贺秋娘实在是怕了,也不敢再轻举妄动。她看不懂晏澄洲的所作所为,但她清楚地知道,总有一天,晏澄洲会害了贺衍和整个贺家。贺秋娘温了温颊上的泪,苦笑道:“晏筠,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!疯鬼!跟了他,迟早会遭殃的,我们两个,一个都跑不掉!”这话如同一个霹雳在耳畔炸响,震得秦淮月头皮发麻,不由得攥紧了掌。“月儿!”
秦淮月心尖颤了颤,回过头来。
晏澄洲站在水榭的抱柱边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绷紧了唇,神色不善地盯着她们二人。
银佩从他身后瑟缩着出来,扑通跪在地上:“夫人,奴婢,奴婢没能拦住侯爷……
贺秋娘倏地起身,沉了脸色,“还不快下去!”晏澄洲的目光在她们二人身上逡巡,良久,睨了贺秋娘一眼,“你把她叫过来,是想做什么?”
贺秋娘勉强笑道:“没什么。妾身觉得与这位娘子十分有缘,就从酒窖里取了几坛桂花酿,邀她一同饮酒罢了。”
“你给她喝酒了?!”
晏澄洲的神色骤变,目光一瞬间阴沉下来,抬脚将那张小几瑞翻在地。小几上的酒盏碗碟一阵摇晃,噼里啪啦碎了一地。秦淮月被他这副暴怒的模样吓得不敢说话,无措地愣在原地。晏澄洲的眸光向她瞥过来,稍稍柔和了几分。他伸手抓住她的腕,沉声道:“跟我走。”
说完,他便将秦淮月扯出了水榭。
秦淮月被他抓得生疼,忍不住轻嘶了一声,“疼。”晏澄洲眼底一片猩红,松开了她的手,斥道:“那酒你喝了多少?”“没喝多少…只喝了半杯都不到,你就闯进来了。”秦淮月揉着被掐红的手腕,低哝道。她的肌肤娇嫩,被他这么一掐,便掐出了五个清晰的红印子,在雪白的皮面上格外明显。晏澄洲握住她的手腕,这回的动作轻柔了一些。他神情严肃:“下次,贺秋娘再叫你去芙蓉院吃酒,或者吃别的什么东西,你一概回绝了。无论她说什么,都不许去。”“哦。”秦淮月闷闷地应了一声。
那酒味道甘醇,透着一股桂花的清香,秦淮月尝不出别的什么来。难不成,晏澄洲担心贺秋娘会在酒里下毒害她,才不让她喝吗?可是她觉得,贺秋娘应该不会这么傻,真要害她,也不该在晏澄洲眼皮子底下动手。她前脚从芙蓉院出来,后脚就栽了,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谁动的手脚。不过,既然晏澄洲叮嘱过了,秦淮月也不会故意去跟他对着干,更不会专门跑到贺秋娘那儿去戳她的眼窝。她巴不得离芙蓉院远远的,少沾这夫妻俩的唯气。
晏澄洲牵着她的手,两人并肩往岁寒堂而去。天幕已见星斗,乌蓝色的夜空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。倏地,一束烟火从远处的七星宝塔上升起,遽然在夜空中炸裂开来,四溅的火星如同玉树琼花,绯红万丈,旋即抢去了一众星子的风头。秦淮月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,不禁呢喃道:“快要过年了吧……我好久都没有逛过灯会了。”
以前晏府风光的时候,每逢过年,府上都会买进一大批价格昂贵的烟花,到北湖边去放。秦淮月喜欢看烟花,却又害怕那訇然作响的炸裂声,这时,晏澄洲就会一边嘲笑她胆小,一边给她捂着耳朵,好让她安心地观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