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杀长鸣鸡（一）

摆上，等待对方开口。段眠云却整个人都融进了这晦暗之中似的不言语。大门突然在死寂中轰然洞开，沉重的门板砸在石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。邬宓的身影在门口凝滞了一瞬，旋即掠出。向来温润如玉的脸此刻冷硬如冰，下颌线条绷得锋利，唇抿成一道薄而直的线，原本清澈如静潭的眸子此刻黑沉得不见底。转角处，几名弟子恭敬行礼，他恍若未闻，径直掠过时带起的劲风掀起对方衣袍，惊得年轻弟子们慌忙后退，抬头时只瞥见一抹背影，如刀裁月般凛然而过。

邬宓飞掠的极快，束发的玉冠不知何时已然松散几分，几缕青丝垂落在苍白的颈侧，随着急促的步伐轻轻颤动。

直到行至无人处，他忽然踉跄停步，修长的手指死死扣住身旁的廊柱。指节发白，指甲几乎要嵌入木纹之中。他仰起头，急促的呼吸，紧咬的齿间溢出一声低哑的，类似痛哼的鸣咽，那声音极轻，像是从五脏六腑里硬生生挤出来。

袖中藏着的攥紧的另一只手掌终于松开，他抬手掩住半张脸，抬起的手背青脉微凸，苍白的指缝间泄出一线潮红的眼尾，长睫被泪水浸得沉沉垂下，湿波漉地黏成几缕，泛着细碎的光。

一日后，蛮荒边界。

蛮荒之地的上空天幕低垂，乌云如墨，翻滚的云层中不时闪过猩红色的雷光，仿佛天穹被撕裂。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血腥的混合气息，每次呼吸都能吸入一层黏腻的瘴气，令人肺腑隐隐刺痛。

邬宓一袭月白长袍，衣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，腰间悬着的与愿微微震颤，似回应这片荒芜之地的躁动。

他独自立于断崖边缘，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，幽暗的雾气在谷底翻涌，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阴影在其中蠕动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案窣声。远处，兽吼声此起彼伏，时而凄厉如婴啼，时而低沉如闷雷，仿佛整片蛮荒都在某种狂躁的力量下沸腾，那些声音并非来自固定的方向，而是忽远忽近，仿佛空间本身在扭曲，让生灵的嘶吼回荡在每一寸空气中。邬宓眸光微凝，身形一闪，化作一道白虹，掠入蛮荒深处。甫一踏入，四周的景象骤然扭曲。

蛮荒死地的景象在眼前骤然清晰，参天古树的枝干虬结如鬼爪，树皮上布满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。白骨半掩在泥沼中，有些尚且新鲜，血肉未消，引来无数拳头大小的腐食兽类，寤寐窣窣地啃噬着残骸。他的灵识如水般蔓延，警惕地感知四周的动静。邬宓敏感觉察，越往深处走，异兽越比外界狂躁。

足尖轻点，灵力在周身流转，形成一层淡淡的护体光晕，避开地面上不时浮现的毒瘴与隐于腐叶下的骨刺陷阱。

邬宓脚步一顿，衣袂无风自动。

密林深处，数十双猩红的兽瞳骤然亮起，沉重的脚步声压得地面枯叶簌簌作响，一群铁背豺狼自阴影中缓步而出。

这些凶兽每一头都足有数丈之长，森白獠牙上挂着腥臭的涎水，背部的铁鳞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。

邬宓微微蹙了下眉，右手轻抬，与愿已然出鞘，剑光雪亮划破林间晦暗，惊起漫天飞舞的枯叶。

"吁一一"

豺狼群发出震天咆哮，利爪在地面犁出深深沟壑。为首的三头巨狼率先扑来，腥风扑面，獠牙直取咽喉。邬宓身形未动，手中长剑却化作一道流光，剑尖精准点在三狼眉心。看似轻描淡写的一触，剑气却已透骨而入，三具狼尸尚在半空便已气绝。狼群攻势未减，反而愈发疯狂。

尚未寻得虺蛟踪迹就被缠住，邬宓心心中罕见的生出烦躁的意味，他没办法把时间浪费给这些豺狼，时间紧迫，每一刻耽搁都可能让那狡猾的猎物逃之夭天邬必终于动了。

他冷声轻叱，周身气势骤变，原本内敛的灵力如怒涛般翻涌。身形如游龙般穿梭在狼群之中，每一剑刺出都带起一蓬血花，剑锋或点咽喉，或穿心脏，招招直取要害。

转眼间，十余头豺狼已倒在血泊之中，浓重的血"腥味在林中弥漫。然而这些畜生全然不知畏惧，前赴后继地扑来。邬宓眸光一寒，左手剑指轻划，周身灵力骤然沸腾，凝若实质的剑气自指尖迸发，在空中交织着铺张开一张死亡灵网。

剑气所过之处，狼尸四分五裂。

反手一剑，剑锋自其下颌贯入，颅顶穿出，最后一头豺狼发出凄厉哀嚎。邬宓手腕轻振，狼尸便被甩出数丈，重重砸在一棵古木之上。寒芒乍现，剑光爪影闪烁不过片刻，血影未散尽，孤影已香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