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墨雪

众人步出帐外，顿时惊呆。

另有三十余人守住四面高地，结成阵势，将这黑色骏马围在中央，但也只是堪堪围住，再无一人胆敢上去一试。

要知道倒下的这几人都是氐人中首屈一指的驯马好手，再烈性的野马只要他们出手，不出十个回合必定是手到擒来。

苻洪挥手招呼一人近前，问道：“怎么回事？哪来如此烈性的黑鬃烈马？”

苻洪定睛望去，只见一马奔腾如电，如龙似虎，金光洒照之下，汗血如缎，熠熠生辉，不禁由衷赞叹一声：“汗血宝马果然名不虚传！”随后转过身躯，面向众人道：“何人愿再上前一试？”

只要一刻尚未宣布最后的赴宴人选，苻生都不想放弃认输。哪怕是万一的机会，他都要拼力一试。

此时的马儿刚被套上辔头，尚未来得及装上马鞍和马蹬便野性大起，无人可控。

转瞬间，苻生已飞身跃上马背。

只可惜，他低估了对手。

苻生自九岁那年澡雪比试伤了底子后，便一直气虚体弱，外表的强硬全靠着心中一口傲气撑着。如此境况，短时间的比拼还应付有余，但僵持一久，体能上的缺陷就会愈发暴露出来。

此时，他若是放弃，还能选择一个洒脱的姿态下马。

对他来说，这是最后仅剩的一次机会，失败便意味着失去一切。之前种种努力都将付之东流，父亲失望的眼神，母亲的殷殷期盼......他不敢再想下去......

祸不单行，苻生着地时，右眼正好刺中了一块凸起的尖石，登时鲜血飞溅，狰狞可怖。

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，苻生晕死了过去。

只待苻洪一声令下，此马必定难逃万箭穿心之厄。

苻洪眼中复杂神色一闪即逝，沉声道：“快把生儿带下去，请最好的大夫。”

疾风骤起，一袭白衣呼啸而过，势如掣电奔雷。

正是苻坚无疑。

僵持半个时辰后，桀骜不驯的野马倏地疾驰加速，奔了百余米后，骤然急停，腾身而起，意欲故技重施。

苻坚附于马上，尚感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，此马定是受伤不轻。

野马“呼哧”几声后，四蹄翻金，径直向一路人马狂飙而去，势如溃堤洪流，莫可挡御。

围猎众人骇惧不已，哪敢直撄其锋，纷纷退避闪躲，好不狼狈。

难道它想同归于尽？

离崖边仅余丈许之地，马儿仍狂奔不止。

终于，在临近悬崖那一刻，野马猛地一转身躯，前蹄骤止，后蹄则划出一道飘逸的弧线，硬是将蹄子定在了崖边寸许之地，险至毫巅。

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，心直往下沉。

手控缰绳，姿态潇洒飘逸，令人叹为观止。

这时，马儿也终于停止了反抗，低下了它高傲的身姿。

等苻坚回到宿营地时，苻阳和苻融早已闻讯赶来，无比孺慕崇拜的目光望向了苻坚。

苻阳笑靥如花，娇声问道：“好漂亮的马儿，不知道哥哥给它取了什么名字?”

苻阳秀眉微蹙，沉吟片晌后，忽地背手而立，以一副老学究的模样，抑扬顿挫地道：“此马通体乌黑，毛色发亮，仿若一道黑瀑倾泻于玉像之上，浑然天成。唯见脖颈之下近心处，一团白色火焰熠熠生辉，不如就叫它‘墨雪’吧？身披墨衣，心似白雪。哥哥以为如何？”

苻融声如蚊蚋地道：“好听是好听，就是太秀气了点，这可是匹公马唉！”

“叫小黑马也没什么不好......”苻融嘟囔一声，随即闪电般地快速弹开。

两人天真烂漫，似嗔实喜地追逐玩闹，逐渐消没在风中。

从此，这匹马儿就叫“墨雪”了。